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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美國總統大選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混戰,不僅是當事國美國,還給國際社會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冷戰結束後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今後能否繼續保持全球的主導地位?向多極化發展的世界是否會誕生新的秩序?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採訪了美國外交界的權威、曾在尼克森和福特兩屆政府擔任國務卿的亨利·季辛吉博士。

  不可能出現「孤立主義」

       記者:美國下一屆總統、共和黨的川普在競選期間提出的主張,給全世界留下了美國正逐漸被「新的孤立主義」毒害的印象。

  季辛吉:所有的國家都必須在了解本國的利益之上再論述外交政策。必須先掌握能安全而且合理地做出決策的範圍有多大,然後才能開始(制定外交方案)。因此,美國不可能有「新孤立主義」的選項。這只不過是在不了解外交政策的人之間流傳的一種幻想。

       假如某個國家與我們締結了同盟關係。那既不是因為我們接受了他們的請求,也不是因為他們接受了我們的請求。而只是雙邊利益的體現。

        記者:實際上,通過此次的總統大選,很多國家都對美國的未來方向和意圖感到不安。

        季辛吉:(關於美國國內的政治)問題在於兩派的過激人士得到了眾多支持的選舉制度。這是無論左派還是右派,都有很多人對現狀不滿的體現。這對秉持著(美國外交的)穩定性、智慧和靈活性來應對(世界難題的)能力而言,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但並不意味著所有的政治家都可以把心中的幻想全部付諸於現實。

        記者:21世紀美國能否繼續基於「自由的國際主義」引領世界?

         季辛吉:有著這種(自由國際主義的)傳統並且已經確立了的國家今後也應該繼續追求這一點。因為這也非常符合他們,他們自身的行動模式也通過國際主義形成。雖然不應該通過武力方式將這種想法強加於其他國家,但這是我們的志向,對這種價值觀(民主主義、言論自由、尊重人權)感到愉快。

          不過,發動軍事行動時,應該考慮戰略的必然性,不能是為了體現國內産生的(對國際主義的信奉等)感情。

         記者:以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的陣營為中心,也有聲音提倡應該加強美國的同盟戰略。而川普要求日本等同盟國承擔相應的負擔。

季辛吉:同盟戰略本來是基於全球存在無法解決的各項問題這一事實而出現的。同盟戰略必須體現出同盟國與美國的國家利益,由此而對這種特殊的關係性進行了定義。領導者們必須在辦公室對同盟關係反覆進行評估,必須以這種評估為基礎進行修正(同盟)。

          很多同盟關係誕生於蘇聯是一大威脅的時代。如今在新的時代,威脅的內容已經不同以往。光是因為這一點,所有的同盟關係都必須重新審視。為了面對新的現實,應該以積極的態度重新進行審視。

         記者:「新的現實」之一是中國的崛起。美國如何管理與中國的關係?

          季辛吉:人們必須思考近代主要國家之間的戰爭能帶來什麼。如今,技術的力量無比巨大,不可估量。因此,大國之間的一次戰爭就會釀成大災難。這個事實是(21世紀的)新要素。因為以前戰爭一直被視為(國際社會難題的)解決對策之一。

         記者:您的意思是説,應該否定像以前的英德那樣的既有大國與新興大國的戰爭,也就是説從否定「美中戰爭」的可能性開始管理?

         季辛吉:沒錯。因此我想説的是,美中兩國的領導者應該都充分認識到一個現實,就是無論相互之間存在什麼問題,兩國之間都不應該發生戰爭,不僅是為了兩國人民,也是為了全人類。

         但美中兩國的文化存在巨大差異,因此如何實現這一點可以説是最難的課題。這中間既存在競爭的要素,也存在共存這一重要的要素。必須把這兩種要素都牢記在心。

         記者:美中兩國的領導者在「戰爭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一點上能否達成共識呢?

        季辛吉:必須達成共識。如果他們做不到這一點,結果會非常糟糕。

   對俄和對中關係要自問

        記者:除了美國和中國外,美國與俄羅斯等大國的關係今後會如何發展?

        季辛吉:全球目前正處於巨大的變革期。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出現的世界正要結束,很多國家的關係需要重新進行定義。一定程度上受國內局勢的影響,一定程度上也取決於相互之間如何看待對方。我們應該在某個時間(與各個國家)討論這一點。

        記者:在這樣的時代,川普能否發揮強大的領導能力?

        季辛吉:二戰結束時,美國處於一種特殊的位置。這種狀態雖然沒有永遠持續下去,但在一段時間裏,美國的國內生産總值(GDP)佔全球的一半以上,國際社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美國的決策。無論什麼問題,我們都利用手中的資産解決了。

        但現在有幾個問題我們沒能做出妥善處理。而且,連在資産方面擁有獨一無二優勢的安全網都倒退了。儘管我們仍然擁有世界最強大的經濟實力。

       記者:您的意思是美國對世界的姿態也迎來了轉折?

        季辛吉:我們仍然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一方面,我們必須了解其他地區的國家,對於他們的決策也必須尊重。換句話説,美國不能決定他們的意思。對美國來説,這可以説是新的經驗。

       記者:美國的新政權今後應該致力於什麼樣的國際戰略?

       季辛吉:我一直強調合眾國應該學習「大戰略」的活用法。截至目前,我們把精力都用在了解決單獨的案件上。也就是説,沒有意識到多國相互結合這種長期戰略的必要性。對美國來説,這仍然是還沒有答案的課題。

        美國的新政權首先必須要做的是(關於今後的美俄和美中關係)進行自問。問自己的問題是「他們想達成什麼目的」、「他們想妨礙什麼」,以及「對象是誰」?還有就是「為了達到目的,誰讓我們感到擔心」。

        記者:您在最近的著作中,作為新的世界秩序形成之際的想法,提倡17世紀歐洲締結的《威斯特伐利亞和平條約》的21世紀版本。

季辛吉: (為了終結30年的戰爭,德國與法國和瑞典之間簽訂的)《威斯特伐利亞和平條約》在400年前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由於長期持續的宗教戰爭導致眾多人員傷亡,當時的領導人們決定將宗教問題與政治問題剝離開來。

         結果,通過手續構築了各國能夠參加的國際系統。一個國家的意見不一定要所有國家同意。當然出現什麼行動的話,將依照國際法處理。我認為這些原則對於任何國際系統都有益。

        記者:對於中國和俄羅斯的存在感出現增強的21世紀的國際系統來説也一樣嗎?

        季辛吉:是的,關於什麼將成為規則必須獲得各國同意,這裡的規則或許是指「單純的邊境」可以變化的想法。另外,必須通過各國間的談判來修改規則。

        從戰後歐洲的復興來看,經常成為問題的是「難道不是所有的國境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嗎?」。之後,《赫爾辛基宣言》指出規則可以通過達成的共識來改變,這是重要一步。因此,眾多規則統治著各國間的關係這一概念至今仍十分重要。

亨利·季辛吉(Henry A. Kissinger):
       在尼克森和福特政權擔任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和國務卿等職務。1971年秘密訪問當時與美國斷交的中國。與周恩來總理等人舉行會談,之後尼克森總統閃電訪華,促使中美外交關係得到緩和。

        2007年與前國防部長威廉•佩裏和前國務卿喬治·舒爾茲等人共同發表倡導實現「無核世界」的論文。還向歐巴馬總統進言,引起了熱議。在近期的著作《國際秩序》(日本經濟新聞出版社出版)中圍繞新的世界秩序展開討論,主張效倣在17世界的歐洲締結的《威斯特伐利亞和平條約》。現年93歲。

   記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春原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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